人生如此,将酒来。

【陆花】风月相见知02

陆小凤有银子了,司空摘星欠他的银子,他自己拿回来的。

所以今天他租了一间上房,桌子上还放了一壶好酒。

这壶酒也是司空摘星送来的。

 

“陆小凤!我今天要是喝你一口酒我就不姓司空!”

“说得好像你姓司空一样。”陆小凤坏笑着把门窗都关了。

 司空摘星闻言摸了一把脸,露出真面目来。他的真面目很少能有人见到,陆小凤是很少的几人之一。

“我叫司空摘星,怎么就不姓司空了?”

 “我以为你姓李,叫李秀莲。”陆小凤作势要去斟酒,“来来来,李姑娘,陪小爷我喝一杯。”

“别了,我不喝,谢了。”司空摘星厌恶地皱起了鼻子,仿佛陆小凤现在的动作是在掏粪一样。

“哦,那就算了,你不喝就别浪费了。”陆小凤麻利地把手收了回来,酒壶里的酒一滴都没倒出来。

 司空摘星恨得牙痒痒,帽子一戴便又变成了一个客栈小二的模样。

“东西送到了,我走啦。”司空摘星边说便往门口走,“身上麻药刚剩的不多了,那个小二估计一会儿子就醒了。大爷我今晚上还有笔大生意要做,不和你这小鸡浪费时间了。”

门一开,司空摘星便驼起了背,弓起了腰,一摇一晃地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

今天是花家比武大会的最后一日,连看台周围的人都多了起来。还有不少人早早就来台前排队,拿着小板凳在阴凉底下坐着了。

“冰糖葫芦嘞,比武大会限时限量款冰糖葫芦哎~”

“下注了啊下注了啊,看好号码往里面投啊,买定离手买定离手~”

“花生瓜子茶水,核桃蜜枣切糕,买一赠十,买一赠十~”

         

 一身酒气的陆小凤在人群中挤来挤去,挤得实在头疼。忽又觉得饿了,一眼便瞥见那个在拥挤的人群中依然游走自如的小吃商。

“老板,买一赠十?”

“买一赠十,童叟无欺,现在买,还白送茶水一杯,别人送都送大麦茶,侠士我看你相貌英俊,送你一杯西湖龙井尝尝……”

 陆小凤不堪其扰,阔绰地掏出了钱袋……

 然后陆小凤左手拿着酒盅那么大的茶杯,右手拿着一块切糕,表情复杂地看着小吃商。

“爷,这是免费赠送给您的十粒香瓜子,您拿好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 

 小吃商擦擦汗,就把小推车放在面前,不再走了。

 陆小凤认真地看着小吃商,说道:“我要是你的话,现在已经溜了。”

“您这话儿说的,我这又没做啥亏心事,溜个啥啊。”小吃商嘻嘻哈哈地把一块巨大的切糕从下面捞上来,搁在推车最顶层,“我们家这切糕,正宗西域进口,您买不了吃亏,买不了上当。”

陆小凤长叹一口气,往切糕上狠狠地啃了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 

 突然人群里一阵骚乱,没有意外的话陆小凤仿佛还听到了几声女人尖叫昏厥的声音。四处一看,原来是看台二楼上突然多了两个人。

 陆小凤眯着眼,看不清楚。

“二楼上是谁?”

“这个问题问得好!”小吃商居然拊掌一笑,“早就看出您是外地人了!容小的给您介绍介绍。”

“那就麻烦您了。”陆小凤吃完了切糕,开始嗑起了瓜子。

“这次比武大会是咱们江城花家办的您知道不?爷您看好了,右边那个穿紫色缀边衣服的是花家五公子,这五公子年少有为,常年在江城和四周奔走,做得那都是一等一的大买卖。左手边那个还没加冠的公子是花家的七公子,七公子是花家最小的公子,常年定居江城,逢年过节,施粥行善的都是七公子。”

“哦……”陆小凤沉吟了一会儿,“我来的路上听说花家有一个眼盲的公子……”

“正是这七公子!看不出来吧,咱们七公子虽然眼疾,但行动于常人无异,言谈处事更要强于常人数倍,真乃神人啊!年年布施,兴建学堂,江城人都把七公子当下凡的神仙看,姑娘家悄悄往花府里扔的香囊连起来能绕江城一圈……”

“他,很受姑娘喜欢?”陆小凤突然开口。

 小吃商正说到兴头上,没想到这个外地人的注意点在这里,硬生生地刹了车,忽而脸上又换上了一脸坏笑,道:“那是当然,我们这坊间还流传了好多才子佳话,您要不要听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 

  看台二楼,花家两位公子已经落了座,看了茶。三管家从侧边楼梯上来,先后给两位公子问了安,转而向花无叶禀报道:“五公子,杜安远公子昨日到江城了,听闻这边比武大会,说是来看看,此时正在台下坐着,您看?”

“加一把座位,请杜公子上台来观。”

 花满楼听着楼下的声音,他能通过说话声音的远近和脚步声来辨别哪些是参加比武的人,他在心中大略描绘着这些人的体型,武功门派,内力深浅,甚至是性格。想得越多,心中反而升起一丝烦躁。因为这次走镖路上花满楼本不想有人陪。

“七公子心中有事?”男人的声音温润低沉,如同夜色中荡起涟漪的湖水。

“杜公子早,”花满楼不着痕迹地收回所有思绪,嘴角又挂上了微笑,“满楼先前就叫人预备下了您常喝的茶,一会儿该送上来了。”  

“多谢,在下这点小癖好有劳七公子常惦念了……话说起来,不知道令尊有没有和七公子提起,这次走镖我也奉令尊之令,卫护七公子安全。”

“有劳杜公子了。”花满楼偏头一笑,“杜公子请入座吧。”

  杜安远一身皂色外衣,肤色很白,头发一丝不苟地绾在冠中,年纪四十岁上下,看起来却远远要比他真实年纪年轻很多。杜安远是花家的老伙伴了,可以这么说,花家的一半财富都于这个外姓人有关。杜安远刚刚落座,花无叶便开始与他交谈最近商道上的消息。

 

 台上的铜锣响了一声,敲锣的人大喊:“比武现在正式开始,请昨日获胜的侠士上台。”

陆小凤拍了拍旁边滔滔不绝的小吃商的肩膀,又从怀里掏出几十个铜板给到他手里,便一纵身跃上了台。

“哎!爷!您上去干嘛啊,那是……”忽然间,小吃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,艰难地咽了口口水,默默地把钱揣进了兜里。

 

陆小凤一上台,台下的观众便是一阵唏嘘。

 的确,和那个极丑的大汉比,陆小凤实在不够看,台下押注的人纷纷把自己的银子抛向大汉那边,但也有昨天看过陆小凤出手的人,还是在陆小凤这边压下了几两银子。

         

“今天这场比武怕是没什么看头了。”花无叶把茶杯拿起来,喝了口茶。

“此话怎讲?”花满楼饶有兴趣地问,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藏不住的笑意,“我倒是觉得不错。”

  一边的三管家闻言深感欣慰,也忍不住在一旁慢慢挺直了腰杆,抬起了胸脯……

花无叶长叹一声,道:“黎叔你过来一下……黎叔啊,你前几天的比武大会都是闭着眼办的么?不是说各路豪杰都有兴趣参加么,这各路豪杰都是卖豆腐的还是杀猪的?怎么,今天最后一场,站台上的,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年轻,一个面目可憎的大老粗,你欺负我弟瞎是不是?”

“啊?!”三管家顿时冒了一身冷汗,结巴道,“啊,五…五公子,在…在下不敢,这两个人的本事……”

“行了,别说了。就那个杀猪的吧,”花无叶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,作势要走,“虽然长得丑点,但估计七童不嫌弃……”

“啊啊,不是啊……五公子您听老奴解释!”三管家一下子慌了,这五公子要走人可是他拦得住的。

“我不听不听,你闭嘴吧。”

眼见三管家就要跪下了,花满楼终于开了口,道:“我倒是觉得这比武大会办得不错,满楼虽然不能亲自来看,却一直在家里听别人讲这比武的热闹。最后一场怎么说都是要比的,五哥还是稍安勿躁吧,说不定能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事呢。”

“这有什么好看的,你五哥见过的世面大了去了。”花无叶说着坐回了位置,又叫下人添了壶茶,“一个杀猪的和一个卖豆腐的瞎比划,能比划出什么来?”

“我倒是觉得,今天的比武会很有意思。”说话的是杜安远。

 花无叶鼻子哼了一声,缓缓道:“既然连杜公子都这么说了,那便快开始吧。”

 

说开始就开始。

锣敲响的第一声未响完,对面的铁链锤就已经直直地往陆小凤脸上扔去。台下人都倒吸一口气,可台上的陆小凤仿佛还在神游天际。

就在台下人以为自己即将看到脑浆四溅的一幕时,陆小凤的身体却像突然泄了气,躺倒在了比舞台上,也恰巧躲过了一锤。

台下人长舒了一口气,又挂上了看热闹的笑。

但是瘫倒在台子上的陆小凤却好像就起不来了,一直躺在了上面,闭着眼睛,甚至还吧唧了两下嘴,像是喝醉了。

台下的小吃商忽然想起陆小凤身上有一股子酒气来着。

铁锤接踵而至,招招都朝着致命的位置打去,陆小凤翻身,打滚,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,又直挺挺地躺了下去。台子上都被铁锤砸出好几个坑,却连头发丝都没碰着陆小凤一点。突然,陆小凤从地上跳了起来,原地跳了两下,之后又一个小轻功站到了台子边缘上。丑大汉一个人站在中间,还未举步,便听见轻微的噼啪声。

“啊!”随着一声惨叫,整个木质比赛台中间凹陷了进去,丑大汉跟着碎木板直直地摔到了地上,接着他的铁锤也接踵而至,随着一声皮肉的闷响和痛呼声消失在了烟尘中。

陆小凤眼神迷离,一条腿盘着,一条腿立起来,居然是稳稳当当地坐在台子边缘那根碗口粗的柱子上——看热闹。

台下人刚开始并没反应过来,接着人群中便爆发出一声叫好声和大笑声,可是这些声音突然就停止了,台子中间的坑里,突然扔上来一把锤子,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便从烟尘里慢慢浮现出来,巨大的身躯把周围的碎木压得啪啪作响。

台下人开始了窃窃私语,大家都预感到了陆小凤悲剧的命运。

果然,丑大汉二话没说,将锤抡圆了就往陆小凤那个方向奔去。铁链放出了三丈那么长,铁锤划破空气呼呼作响,所到之处带起劲风阵阵,带起了一地碎石树叶,更是吹掉了丑大汉头上棕黄的假发。

陆小凤这次没再逃避,实则无处可逃,干脆纵身而起,轻快地越过那凶猛的铁锤,一脚踩在那丑大汉的光溜溜的头上,脚尖用力,那大汉竟是忍不住膝盖一屈,紧接着陆小凤便是一个前冲,越过台子中间的大坑到了另一边站定。

台子本来就不算大,有了中间的坑之后可以施展的余地就更加的小了,这无疑是上升了难度。

丑大汉的反应要比陆小凤想象的灵敏得多,他快速地将还在急速旋转着铁锤的收回,稳稳当当地空手接住,一阵疾跑就往陆小凤的方向追去,聚集了十分的内力,竟将手中几十斤重的铁锤抛出一道侧边的弧线。陆小凤拉开了架势,险险地躲过了第一锤,但是回环的铁链立即紧随而来。

显然大汉是希望将陆小凤困在铁链之中。大汉这招本身胜券在握,之前陆小凤躺在地上不肯起来,无法施展这招,但这招一旦出手,即便那人足够灵活逃得过第一锤,也难免落入之后铁链的圈套。铁链来势汹汹,任凭谁都插翅难逃。

可是陆小凤非但不逃,还一步凑上前去投怀送抱。灵犀一指,刚刚好点在毫无防备的大汉右臂上。

接着大汉便觉得右臂一软,那原本的充满着内力的一锤竟是脱手而出,冲向了台下。

台下人震惊之余,一片叫好。

丑大汉目光变得更加凶猛起来,恶狠狠地盯着陆小凤,仿佛要将陆小凤卤成烧鸡。

没了武器的两人开始了赤手空拳地搏斗,丑大汉刚刚耗费了太多气力,眼见就要支撑不住。台下人只见大汉忽然越后三尺,做了个招式,原本打算追击的陆小凤的动作便忽的停了下来。

“怎么了这是?”台下人看得正痛快,一时间摸不到头脑。

停下来的时间不过一瞬,还没等大汉露出震惊的表情,陆小凤已是贴身而上,往大汉的睡穴上一点,那大汉便轰然倒地。

“好!”

一声叫好声忽然从人群中爆发出来。小吃商站在自己放切糕的小推车上,挥臂大喊:“好!他赢了!他赢了!”

其他人后知后觉,也马上拍手叫好,赞叹精彩过瘾。

三管家到台上检查了一下酣睡如婴儿的大汉的状况,宣布陆小凤的胜利。

 

小楼看台上,花无叶一口茶水险些喷到了楼下。

花满楼偏头问道:“五哥觉得这场比武怎么样?”

“哼,猴子称霸王。”花无叶揉了揉自己的眉心,居高临下的看着台上的陆小凤,“七童,这样的人跟着你五哥不放心,要不……”

“商人最重信誉,五哥难道要出尔反尔吗。”

“自然不是,但……”

 

江城花府,花无叶坐在正厅中央的椅子上,养尊处优的手缓缓地玩着茶壶盖,正厅一旁的椅子上做的是摇扇微笑的花满楼。

中间站着一个衣服破破烂烂,灰头土脸的陆小凤。

“三管家可把情况告诉你了?”

“告诉了。”

“你可答应?”

“答应。”

花无叶皱紧了眉头,接着道:“我们花家有心聘请侠士保镖,只是这一路颠簸辛苦,吉凶未卜,还请侠士三思。”

陆小凤沉默了。花无叶对此状况非常满意。

片刻后,陆小凤开口道:“三思过了。”

“如果侠士拒绝也无碍,我们花家……”

“我不拒绝。”

花满楼在旁边忍不住笑了一声,陆小凤偏头看了那个七公子一眼,一丝微笑也挂上了嘴角。

“我不拒绝,我虽是外地人,却也听闻江城花家为商极重信誉,扶弱济贫,行善积德,江南地界里声誉极好,能为花家效劳是我陆某的福分。”

“那可不是福分么,”花无叶把茶杯往桌上一放,哐当一声溅出半碗茶来,“聘金之类的细节三管家会找你商量的,我们在钱方面自然不会小气。但是收了花家的钱自然要守花家的规矩,犯了规矩花家也能随时驱逐你,你自己多加小心吧。”

 

花无叶走后,正厅里便只剩了花满楼和陆小凤两人。

花满楼先开口了,道:“我想看看那根针。”

“什么针?”陆小凤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。

“当然是刚刚和你交手的人送你的那根。”

陆小凤心里不得不叹服,这个人眼虽然盲了,却能从几十丈外的看台上,人群喧杂的声音中,判断出这一根暗器的存在。

“原来花公子也好奇,我方才还在想,那大汉送我这些针针线线的女孩子东西作甚。”陆小凤边说边把别在袖子上的那根针取下来。

“可能是想让你用命来换。”花满楼想要伸手摸那根针,却被制止了。陆小凤用另一只手握着花满楼的食指在针眼那端轻轻地碰了一下。

“那我岂不是很对不起他,他给了我他的针,我却没把命送给他。”

“侠士闯堂江湖那么多年,对不起的又何止一人,”花满楼凑近了陆小凤的手,在针头那边嗅了嗅,皱紧了眉头,“但是对不起他的,可能就只有你一个了。”

花满楼叹息道:“是剧毒没错……昨日我听家仆说,和那个大汉交手的人有几个死在了擂台上了,可是之后安置时却发现尸体上的外伤都不足以致死,蹊跷得很,现在看来,便是这根针的功劳了……不知侠士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?”

“我恰好有一个好朋友,恰好给我送了一壶酒,我又恰好喝了,那壶酒里就恰好有这种毒的解药。”

花满楼沉默了一会,道:“那你还真是一个有运气的人。”

“是,我很幸运遇到了我那个朋友。”

之后,两人之间便是沉默。

 

“他很厉害,真的很厉害,他能发现那一根针……”

“我以为那天我们还能多说些什么。”

 

似曾相识凤归来。


写在后面:

大纲写的太久了,最近感觉不太对,迟迟写不到正的戏路上去,可能还要拖一阵吧,不好意思,给大家鞠躬道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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